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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德芳找到鹤娘的时候，她正提着酒葫芦站在益州的城墙上，头顶一片天光云影，猎猎长风吹着她青色的道袍飞扬，宽袍广袖，不挽发，不梳妆，云扫别在腰间，风吹着云扫上的铃铛涔涔响。

似是要祭奠什么，酒葫芦点了三下，铃音也响了三下。

又一阵狂风吹来，站在城墙上的人衣袂飞扬，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，再也不回这凡尘俗世了。

“鹤娘！”

他忍不住唤出了声，引得城墙上的人回过神来，扭过头看着他。

“王爷。”

鹤娘跳下来，提着酒葫芦走到了赵德芳的身前，“听说王爷要回开封了，鹤娘也该动身，便不相送了。”

“你去哪里？”

赵德芳听她这样说，不由得问道。

“啊，这个我自己也不知道。”

她确实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什么地方，昔日云游，她就跟着风向走，信马由缰去到哪里算哪里，不做什么计划。

“我……我明日就走，既然你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，不如同行，本王尚且没有好好谢过你。”

赵德芳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正直，似乎仅仅只是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面前这个少女一般，“江西你救我性命，蜀地你为我犯险，此恩此德，德芳无以为报，还亲道长莫要相辞。”

“得了吧，我什么时候要过你谢我。”

鹤娘一甩袖子，嬉笑道，“回开封我不如回龙虎山呢。”

赵德芳依然神色不变，抿嘴点头道，“也是，道长闲云野鹤，待在酒都比别的地方贵两文的开封必然不习惯。”

他把手拢在袖子里转身从城墙上望下去，蜀地自乱后，他大力安抚百姓，一个月间，益州的民生已经渐渐恢复，这个时候要他走，他是真舍不得，可是也不得不走。

赵德芳懂，他如今在蜀地民望日高，让他那个老而多疑的叔父又生出了忌惮之心，回去之后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。

他身材渐长，却依旧有些单薄，穿着浅黄色的常服，树临风这四个字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。

“也不知道本王走后，是谁人来接受益州，是否会行仁政，是否会善待蜀民？”

他的脸上隐隐现出一些不忍的神色来，鹤娘看着他，却突然笑了，“尽人事听天命，你已经尽了人事，接下来的，就看天命吧。”

她从腰间取下云扫，“我也已经尽了人事，蜀地之事，已再与我无关了。”

言下之意，她是打算做个甩手掌柜，功成身退了。

她为谋士，一分钱的赏赐都没有要，甚至都不愿意让朝廷知道她做过谋士，于平乱有功，浑然好似这场战争之中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似的。

“你这是真不跟我回去？”

赵德芳侧过头，神情居然显得有些无赖，“诶，我这王府里可是一坛子一坛子的美酒没人喝啊。而且你又有谋士之功，理当封赏啊。”

“……我一个方外之人，要什么赏赐？”

鹤娘甩了甩手转身，“若是真要请赏，你问问我小师兄要不要，他若是要，就去赏龙虎山吧。”

言罢，哼着小调一摇一摆的下了城墙，过了会又扭过头来，“真有美酒？”

“有！你喝个烂醉都没问题。”

赵德芳笑着呼应道。

“那好，等我哪天有空自会去府上拜访。”

鹤娘笑着颠儿颠儿的走了。